雨丝纷扬,越来越密集。
大家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没有人想过会出现这种场面,总使心里认为终有一天会见面,但却不是这个场合。
我打量周天豪,他同样在打量着我。
他长得太像父亲了,不止是相貌身材,还有举止言行,唯一区别是他穿的是整齐漂亮的便服而非父亲常穿的西装,面容也青春许多,毕竟他才十六岁。如果我刚才不是昏头昏脑的话应该分得清楚的。
父亲率先打破沉默,皱眉问:“你们怎么来了?”
周天豪连忙回答说:“爸,是我要求妈带我来的。今天早上新闻说这镇里决堤,我担心你,所以拉了母亲开车来找你。”
多半是洪镇长眼见大堤安全,急着上报领功了,所以马上有新闻报导。
“阳哥,别怪孩子多事,他也是关心你。”王薇薇连忙说。
我的脑袋回复了平日的精灵。分明是王薇薇自己想来,却拉了周天豪作挡箭牌。按理说王薇薇有车又懂驾驶,没理由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除非父亲曾经明令禁止她踏足小镇。
“你们请进屋坐吧!”母亲若无其事的招呼他两母子。
真的能若无其事吗?我看到母亲的手有点儿抖。知道有他们两母子的存在是一回事,现在毫无准备地即场面临又是另一回事。
王薇薇礼貌地点点头,举步入内,却突然停步。原来屋内挤满了那帮难民,她不知所以故感愕然。
“他们的房子给水淹了,现在不能回去,只能到镇头的住户家暂歇。”母亲解释说,神态恢复自然。
王薇薇依然微笑着,但我敏感地看到她眉头轻轻皱了皱。这也难怪,养优处尊生活过惯了,当然不喜欢跟这帮又乱又脏的人混在一起。
父亲在那边跟治安队员密密地说着话,商量应付洪峰来临的事宜。
我的对手是周天豪。
老实说,虽然我对自己很自信,但站在他面前还是有点自卑。
他固然身材比我高壮,气质也大方,身上穿的衣服看似普通,但我知道它们一点都不普通,只看王薇薇给父亲和小川打扮就知道了。虽是款式如此普通的便服,但还是衬得他玉树临风,英挺潇洒。
我自己呢?唉,不用说了,那身半旧的衣物恐怕给人抺地板也嫌污脚,更何况手上还有桂枝残余的颜色和汁液!
“你是周明轩?”他向我伸出手。
我伸出右手,又连忙缩回,再伸出左手。为恐他多心,将右掌举给他瞧,他笑了笑,白白的牙齿亮得晃眼。
他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长得如父亲般好看的哥哥。
我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但却不敢乱叫。人家只叫我周明轩而不是弟弟!
父亲突然走过来说,望望他,又看看我,说“我要上堤,你们回屋里好好聊一会吧!”
“我也去。”我连忙说。同屋同处,多尴尬!我宁愿面对没有感情的洪水。
父亲皱眉。我可不等他否决,连忙跑去跳上越野车。
“天豪也跟爸一起去吧!”王薇薇不知何时又从屋里走了出来,说。
母亲连忙说:“还是不要去的好,比较危险。”
王薇薇笑着说:“如果小轩不怕危险,天豪也不应该怕的,他们都是同一个父亲所出,小轩行他一定能行,对不?”
母亲不说话了。
我猛然想起小川那身漂亮华贵得惊人的衣物。王薇薇固然是看在丈夫份上为他悉心打扮,另一个目的恐怕也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大乡里开开眼界,好突显她各方面都将我们比下去吧?
王薇薇既然决心要将对手踩在脚下,母亲阻止只会更添误会,她今天来的目的就不止为访问丈夫这么简单!
父亲有点发火道:“你是不是想给我添更多麻烦?”
看到父亲恼怒,王薇薇似乎也有点怕,不再作声。
“爸,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周天豪连忙打圆场,并跳上车坐到我身边。
我连忙往里缩缩身子,怕沾污了他那身华衣。
父亲一言不发,跳上来启动车子。
王薇薇居然也跳上自己的小轿车,未了还问母亲:“要不要一起去?”
父亲想不到她会跟上,连忙伸头出去喝道:“你的车上不了大堤的!”
“堤下的水已经退了些,她的车应该没问题!”那个不明真相的治安队员插嘴说。
母亲看看父亲,又看看我,然后说:“小轩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很放心。家里还有事我要照顾,你们早去早回吧!”
王薇薇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我也想不到客气温顺的母亲原来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她针锋相对,只两句话就扳回一仗。只是我这个“懂事的孩子”就必须肩负起她与黄薇薇较量的重大责任了,千万不能出错漏反变成人家的笑话。
天气昏昏沉沉,也分不清了白天还是黑夜,而且雨也越来越大了。
“你今年十二岁了吧?”周天豪突然问。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快十三了!”我回答。
“我认得你的。”他说。
我瞠目以对。他什么时候见过我了?我没理由不知道啊?这么好看的英俊少年,即使街上擦身而过也会有印象,更何况他与父亲相貌雷同?
“家里有盘龙舟赛的带子,爸经常看,我问那个打鼓少年是谁,他没有回答。所以我猜应该是你了。”
我看着前面一声不响地开车的父亲,鼻子不禁有点发酸,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其他感情。
雨刮晃动间发出规则但枯闷的声响,我与周天豪没再交谈。
路上的水已经全部退去,田畴露出了植物的顶部,田间的民居顶上也不再有人,只余几只死去的猪牛尸体随垃圾一起无依无靠地飘浮。
远远就有一个人从大堤上迎过来,虽然身披雨衣,但那一颠一颠地跑步的招牌动作除了老洪镇长还有谁?
“阿阳,你终于来了!”他如身陷地狱中突然看见救星。
“打电话找增援人员了吗?”父亲问。
洪镇长苦着脸说:“打了,但到处都告急,武警和军队都开走到其他堤段守护,腾不出人手到我们这儿来!”
“没理由啊!洪峰要过我们这堤段,他们怎么可能不派人来?”治安队员嚷道。
我知道理由。洪镇长一定是上报时将自己的功绩和能力要多大浮夸作多大浮夸邀功,人家当然放心地将增援人员派到别处去了。
父亲接过洪镇长手里的雨衣披上,站在堤上,望着江水滔滔,神情肃穆。
宽阔的江面比往时更加宽了两倍有多,黑沉沉的天空衬托下,如翻滚的大海汪洋,茫无涯际。
我望着脚下离江水仅余数十厘米高的堤岸,不禁暗自心惊。只要江水再涨点儿即漫越堤坝,届时别说是父亲,神仙也救不了!
但面对自然界的磅礴威力,父亲个人力量再大也无能为力。
“立即通知镇上的居民全部疏散,快!”父亲对洪镇长道。
“这个……”洪镇长犹豫说:“会不会太小题大做呢?如果洪水不过堤传出去怕不好听呢!”
父亲猛然回头,狠狠地瞪着他道:“你是担心上面的人说你办事无力吧?如果你胆敢为了自己的官职前程却将全镇人的性命置于险境,出了问题我周挺阳也第一个不放过你!”
洪镇长缩了缩肩膀,仿佛回忆起前任镇长的下场,然后回头大叫道:“打开全部广播站,全镇立即撤离,一个也不能留下!”
“情况会很严重吗?”周天豪奇怪地问。他自小生活在城里,自然不知道自然灾害的可怕,顶多从电视上看过灾后的新闻画面。
父亲侧头看看他,我站在中间,连忙后退一步方便他父子说话。
母亲或许会跟王薇薇计较,但我不会跟周天豪计较,毕竟我对他比较有好感,而且也没必要将他们的恩怨情仇拉扯到自己身上,说到底不过是同一个父亲罢了,平日各安本份,生活互不相关。
王薇薇适时地填补了我的位置,问:“阳哥,不如我们马上离开吧,你没必要非去管这档事。”
我以为父亲会骂她,但父亲竟只是拍拍她肩膀安慰说:“不用担心,在我身边你们会很安全的!”
王薇薇拉起周天豪的手,轻轻地依靠着父亲的肩膀,表示她全心全意信任这个男人。
江水在风雨的助纣下更添狰狞,惊涛拍岸,大堤命悬一线。
“这儿有堤壁塌了!”不远处有人高叫。
江水冲激大堤,泥堤受水浸腐蚀,整大遍掉进水中,堤壁变得薄弱,承受不住压力就会陷塌成缺口。
“快,全力去堵那边!”父亲以电筒灯光指引着民众去填塌壁。在这风雨交加的半暗环境下,防水电筒确起到比灯火更理想的指引作用。
“阳哥,那边的水快漫过堤了!”另一边又有人大叫。
乌云翻滚,风雨飘摇,茫茫苦海何处是岸?
“小轩。”我听到小川的声音,回头,却见他拉个红豆的手正走过来。
我的心里更不好过,勉强止住心底的酸楚对他们说:“怎么还在这儿玩?很危险,快回去离开镇里。”
“很刺激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涨的江水!”不知死活的红豆竟在欢欣雀跃。
小川看着我,说:“小轩,我们一起走吧!”
怎么可能?
“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等爸一起。”我退后着跑回去。
就算走也不能与他们一起走,我绝不会与别人一起分享关心和爱人,但我又能跟谁一起走这风雨归途?
雨越下越大,打得人头脸生痛,我无处可去,更无方向可寻。
“小轩怎么还到处跑?”阿笑爸的大肚皮一下子堵住了前路,早前应该扔了他下去堵缺不用花这么多力气!
“你爸呢?”他焦急地问。
堤上影影绰绰,镇中的青壮年大多都跑来抗洪了,个个身披雨衣,瞧不清谁是谁。
我仔细看过去,终于找到三个紧依在一起的身影。
“跟我来。”我对阿笑爸说。虽然有点不愿意过去,但阿笑爸的神情焦急,显然情形危怠,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感受耽误大事。
“阿阳,麻烦大了,袋子全部用光,没法子制这么多泥包!”阿笑爸急得连肚皮都一起一伏。
“石头呢?上游那边已经通知水位开始下降,我们只要挨过这个洪峰就安全!”
“石头也不够,现在还有一段堤空着缺口填不满。”
我们脚下的堤段还空着呢,江水还差十多厘米左右就上顶了!
“直接填泥上堤不行吗?”王薇薇奇怪地问。
我忍不住插嘴说:“水一泡泥就散了,没办法固定的。”
王薇薇没有作声,父亲瞪了我一眼,似乎有点怪我不分尊卑,我连忙退到阿笑爸身后。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阿笑爸身体不停地抖,浑身脂肪快要抖掉了。
父亲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看着父亲懊恼的神色,我不禁有点心痛。父亲应该是万能如神的,不应该被困难击倒的!
“雨衣和竹子。”我低声附耳阿笑爸,提醒他。刚才父亲那一瞪眼我可不敢再向他进言。
“什么?”阿笑爸愕然问。
“你照着说就是了,用雨衣和竹子!”我几乎想去揪他的耳朵!
“什么雨衣竹子的?”阿笑爸大声说。虽然他还想不通,但却起到传声筒的作用。
我真是哭笑不得。
“没错!”父亲惊喜道:“用雨衣!你让所有人将雨衣脱下,扎起作泥袋用!”说着率先将身上的雨衣脱掉。 “找人将竹子截断,在堤上打两排桩。”
“对,几千件雨衣做的泥包加起来怎么说都可以挡得一会!”阿笑爸终于回过神来了,马上跳起来去安排。
“为什么还要打桩?”周天豪边脱着雨衣边问。
“雨衣表面光滑而且不够结实,装泥不多,容易被激流冲击滑走,两排桩是为了将泥包固定在堤上不被冲走。”父亲说着,眼睛到处扫视,但他看不到我,我已经紧跟着阿笑爸的身子跑开了。
并非不愿意获取父亲的赞赏,但这样一来的话等于将周天豪比了下去,王薇薇脸上也不好看。我不在乎王薇薇的脸色,但不想父亲难做。
雨水披头披脸地打下,打得人脸上生痛,我既然无路可走,只好跑到堤边帮忙扎雨衣袋。
“小轩,我帮你!”小川凑过来说。
我没力气跟他计较,况且现在确需要人帮忙,多分人手多分力。
“小轩,我爱你。”小川凑近我耳边说。
我呆了一呆,原来他昨晚说的不是兴奋至极点的胡话,只是当时不肯承认。
“你不是也爱红豆吗?”我手脚麻利地扎好胶袋,扔给人装泥。
“我更爱你多些!”小川坚定地说,热暖的气息吹到我脖子里,在这寒风凄雨中份外觉得温暖。
我的心有点变软。那紧紧有力的拥抱,那动人心弦的蜜语,那温柔如月色的夜晚,那一切一切,在凄风苦雨中回忆,原来弥足珍贵。
“水位上涨了,大家快加油!”我远远听到父亲的声音,连忙慑定心神,一边快速打包,一边说:“迟些时候再说吧!”
雨衣在手中扎着一团,再分不清襟臂领袖。人的感情一旦纠缠含混,也无法理清是对是错,谁爱谁更多,只剩下你是否还需要这份爱的感受。
“水位停止上涨了,大堤安全了!”堤上传来连番欢呼声。
我连忙跑上堤岸。水势依然滔滔,但有水量标柱为证,也有大家脸上兴奋若狂的神色为证,大堤经历洪峰终于安全无虞!
“我们渡过难关了!”父亲喜悦之色欣然脸上。
王薇薇拿手去拭抹父亲脸上的雨水。现在人人都成了落汤鸡,但因为护堤胜利大家浑然忘记了湿濡衣服紧粘在身上的难受,父亲更紧紧地将周天豪和王薇薇抱在怀里。
我回过头去,不想看这场面。
现在终于明白“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是怎么一种意思了。
“在想什么心事?”有人问。
我回头,原来是周天豪。
“雨大,小心着凉了。”他说着,将手中的伞半遮在我头上。
其实我身上已经湿透淋漓,再淋雨与否已经没什么分别,但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关心。
“我很早就想来看看你了,但爸不让。你比我想像中还长得好看,很高兴能够见到你。”周天豪说着,脸上充满笑意,非常纯洁和真诚。
我喜欢他。不止是他长得如父亲般英俊挺拔,还有一颗真切善良的心,假以时日应该可以变成另一个父亲的。
“怎么到处跑?又湿又滑很危险。”王薇薇走过来。
我低下头,有种直觉,王薇薇并不喜欢我。
“小轩也在这儿啊!”她惊讶地说。我一直都站在这儿,她看到周天豪应该早就看到我。
我点点头,微笑回应。按理说我应该学小川般叫她做薇姨,但问题是这样叫人家会不会认为我高攀了?
“你爸到处找你,快回去,免得他又担心了!”王薇薇大声说着并拉周天豪回去。
我觉得王薇薇这句话是特意加重语气说的,言下之意是父亲更关心周天豪的状况。当然,或许只是我太小心眼。
“伞给你。”周天豪说着,将伞递过来。
“不用了。”我推辞。 “我淋惯雨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一会再找你说话。”周天豪说。
王薇薇礼貌地对我点点头,拉个他脚高脚低地回去父亲身边。
雨开始变小了,它仿佛与洪峰为伴,放肆而来又暴烈而去。
望着脚下的江水奔涌,想起了鹏飞万里的郭安堂,想起了坐在船上漂流四方的小生,如果他们在我身边,或者我不会感觉这么孤独无助。
传说,洛水有神女,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赠才子曹植玉枕,,遗下惆怅情缘,飘然而去。如果我也能踏波,是否可以抛开身边一切爱恨嗔怨随烟波远扬?
“小轩。”小川在背后轻轻地抱着我。
我没有抗拒他的拥抱。
其实我并不反感王薇薇。她才貌俱佳,家世显赫,自应该得万千宠爱在一身,现在却委屈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着同一个的男人的爱,到底意难平,况且这又不是她的错,某程度上她比母亲更具争夺这个男人的资格,因为她与父亲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铺垫。
我和小川的关系又算是什么?连深刻爱情都谈不上,甚至有点讽刺,但我居然去妒忌他与红豆的关系,我凭什么去妒忌?
“小轩,别老是一声不吭好不好?这样我很心痛的。”小川用力紧拥着我,让人感觉舒服且温暖。
原来我并不孤独,天下间还有一个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深情的怀抱。
我回过头,看到他眼中的款款深情,仿佛又嗅到昨夜的淡淡桂枝香。
“看。”小川从怀里拿出一枝桂花。 “今天在曲艺社看见你在折桂花,我想你一定是很喜欢的。”
桂枝的芳香迷醉,小川的细心多情,原来如斯令人感动。既然母亲可以与王薇薇分享同一份爱,为什么我不能,我需要这份爱意,一份在风雨飘摇中深情拥抱的温暖,那怕它不完整,我都要紧紧捉住,要全部狠狠拥住!
“跟我来!”我拉着小川的手跑下江堤。
“去什么地方?”小川边跑边问。
去一个我要全力拥抱这份温暖的地方。
看堤的人早就跑到大堤上欢呼庆祝洪峰过境了,所以几个临时驻扎守夜用的帐棚空空落落,只余汽灯在棚顶上摇摇晃晃地照着混乱的被铺杂物。
我去脱小川身上湿漉漉的衣物。
小川吓了一跳,连忙抵挡:“小轩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想我做你的人吗?”我一边说着,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
小川呆呆地看着我脱得身无寸缕。
自从长大后,我第一次在一个男子面前将自己脱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也将所有道德与爱恨抛得干干净净,这一刻,我只需要全心全意地得到那份关怀和温暖。
我将小川按坐在地铺上,坐上了他的大腿,轻轻吻他的脸孔和嘴唇。
小川有点茫然,完全不懂反应。
他的衣服太湿,贴上去的身体一片冰凉,我只好退回去,为他宽衣。
小川却突然推开我,挣扎说:“小轩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吗?才不是,我只需要深情的拥抱和再听得到绵绵的爱语,昨夜月色下的缠绵,就算它是短暂和残缺的我也要,还要更多!
“小川,你以后只爱我一个好吗?可以吗?”我隔着湿衣抚摸他的身躯,他的性器,他的内心!
他的裤裆软软的,毫无反应。
“如果你肯,你要怎样都行,好吗?我全部都给你!你要插什么地方都行!”我拼命压迫他的性器,刺激他的情欲。
“我不能!”小川站起来说。他高大的身躯顶起了半个帐棚,风从开口处不断吹进来,寒冷难受。
我拉扯他的裤链,将他的阳具放出来。
疲软的,无力的,萎缩的,只余基本架势,了无热情可言。
他不能,他不肯,他不愿意!
即管我五体投地,委屈相邀,他仍不能,不肯,不愿意!
他甚至连欺骗我也不肯!
这是何苦由来?
我捞起一张被单披裹在身上,头也不回地对他说:“你走吧!”
既然他不能带给我爱和温暖,他也没必要继续留下。
小川站了一会,终于还是出去了。
我无意识地看着风灯摇晃。
风灯不断地晃荡,看得久了,连身边的一切都似虚幻且不确实,甚至连红豆从外面探进来的脸孔都似是飘渺恍惚。
“小川呢?”她打量四周问。
我连理睬她的心思都没有。
“我找了他半天了,刚才看见他帐篷内的身影。”
我闻到了淡淡的桂花芬芳,红豆鬓角上一小束月黄的小花正幽幽盛放。
“小川摘给我的……”她得意的口气突然停顿,因为看到了地上一枝翠绿的桂枝,然后再看到我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你们到底在干了些什么?”红豆吃惊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干了些什么。
“周明轩,你真的好贱啊!我恨死你!”红豆跳起来,急步而去。
我将头靠在帐棚的布幔上,听着雨水敲打的繁杂声音。
我真的很贱,贱得去跟人争夺一份完全不值得稀罕的残缺的爱,为了得到它甚至屈身相就,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如果说小川多情和红豆野蛮都是让人气愤的行为的话,那我刚才的行径算什么?为了追逐那点温暖甚至连自尊都放弃了,一个失去自尊的人还算是人吗?
往昔的一切随雨打帐篷的声音不断涌现,敲击着我的心扉。那个曾经快乐无忧的我,那个曾经鼓舞自强的我去了什么地方?
我将头埋在膝盖间,听风雨声绵绵,忆断肠事点点。
“你跑这儿来了?”有个人钻了进来。
我抬头,原来是周天豪。
他开朗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如雨后的阳光灿烂,又如严冬中的百花怒放,让人舒心且温暖。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勉强挤出点笑容。
“我在到处找你,见到一个女生哭着跑出来,所以好奇来探看一下。咦?”他盯着地上的衣物。
惨,这回真是百辞莫辩了!
“我有点冷,所以才脱了衣物。那个女生是学校的同学,刚才因误会吵了架。”我连忙解释,不过我很怀疑他是否会相信,换了是我也不信。
“难怪!”周天豪点点头,在帐篷一角坐下说。 “同学间吵闹很正常,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觉得冷我这就帮你回家拿几件衣服替换。我虽然没未到考车牌年龄,但懂驾驶的。”
他居然相信!
他的思想纯洁如一张白纸,真让我自惭形秽。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相信你的说话吧?”他笑着说。 “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才相信,换了别人就不会相信了。”
看来我真小觑了他。他并非是纯真的白痴,只因为一点血缘的关系才抱着赤子之心来无条件地信任我。
我现在真的很喜欢他,不止是他与父亲源出一辙的外形,还有待人的那份真诚态度及宽广胸怀也等同一般。我一点都不妒忌他,因为他确应该比我更得到父亲更多的关心和爱怜。
“我喜欢你,待人坦率,性格开朗。”我直话直说。
他哈哈地笑道:“我也喜欢你啊,聪明伶俐,机敏过人。”
原来他知道雨衣竹子的事情。
我的心情被他落落大方的笑容抚慰,回复了平常。
“我喜欢有这样的一个哥哥,外表阳刚威猛,但心地善良。”
他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说:“这样不是要迫着我说很高兴有这个弟弟吗?嗯,这个弟弟看起来清秀文弱,但性情似乎却很骄傲倔强呢!”
我们互相恭维,真心地恭维,感觉上距离无比亲近。
他干脆躺倒在我身边,以手作枕,一派灯下长话的打算。事实上他不能不躺下,因为身形魁梧,帐棚又不算高阔,蹲坐着很不舒服。
“还有什么好听说话要说的?我也想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优点。”他舒服地伸展两腿说。
他不伸腿还罢了,这么一动作顿时让我眼花目眩。
周天豪穿的是那种较紧身的浅色便服裤,走路间裆间隐隐约约地显露的性征顶多只是引人遐思,还不算很诱惑,现在平躺着身体,绷紧的裤裆间那团饱满的隆起便毫无保留地清晰表达出来。
我想起了父亲在浴室内那副不断地晃摆的巨硕阳物,周天豪既然各方面都克隆了父亲的优点,保不准那儿也是……。
侧投的光影下,周天豪魁梧结实的身躯线条硬朗,裆间的明显隆起如一座饱含激情的火山,催得我喉干舌燥。我肯定我是疯了,这是我哥哥来的,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你先背过身去,我穿好衣服再跟你说话。”我转过身说。虽然衣服是湿透的,穿上身更不好受,但起码可以掩饰我已经勃起的难堪情景,也可以冷却我冲动的热情。
他依言背过身去。
我连忙站起来,捞起衣物准备往身上套,但一个身影迅速冲进来。
“小轩,我想通了!我不怕变成同性恋,也不要再跟别人好,我只要你!”满身酒气的小川激动地说。
天啊,他疯了!他跑去喝酒壮胆,这是什么时候?
“小川,有……”我连忙要提醒他周天豪在帐篷内,但却被小川掩住了嘴巴。
“小轩,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我要你做我的人!”他说着将我推倒在地铺上。
我挣扎:“小川,不要闹,有人在!”
小川浑然不理,将我压在地上,一边狠命地吻咬着我的嘴唇,一边用手去拉扯自己的裤链掏出勃起的阴茎。
“你们在做什么?”周天豪突然开口道。
小川吓得整个人跳起来。
周天豪紧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看着赤身裸体的我和灯光下晃荡着阳具呆站的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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