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堂的离开让我的内心多了种淡淡的忧郁情怀。
如果说我对他的挂牵就是爱情的话,这就是我的初恋,来得突然去得迅速,毫无传奇小说中描写的浪漫和热烈,情如烟花盛放,瞬间灰飞烟灭。
说到底不过是我的单相思罢了,或许在他心目中,我充当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可以供他发泄性欲的工具,就如小川对我的态度一般。
激情过后的小川跟我又恢复了原来冷淡的关系,他依然与红豆出双入对,与我碰面依然不瞅不睬,并没有出现想像中从此干柴烈火,抵死交缠的因性而爱结局。
我没有任何怪责他的意思,他没有错。在他的角度来说,我跟他一起时他获得了激情宣泄的快感,但他依然喜欢着丰乳肥臀的美少女;自我这方面而言,即管他的热情冲劲让我有点意乱情迷,但实际上我仍是将他当父亲的影子来对待。
大家各取所需,心知肚明。
至于他的妒忌心理,长大后尝过爱情滋味的我才明白个中缘由,那是因为我是他的“第一次”,男人永远会记得自别人身上获得性快感的第一次,就如女人一辈子都记得谁取走了她的童贞之身,无论他们爱不爱那个人。尽管小川的“第一次”发生得那么畸形而且谈不上刻骨铭心的浪漫,但对他来说,足够某程度上将我视为禁脔,看到我触摸体育老师的性器官时难免心生妒恨,花园的“衣冠而禽兽”事件只是他男性自尊的发挥,要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每个人都努力去夺取身边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镇长一职正是很多人争崩头地去谋算的东西。
“阳婶,不如叫阿阳回来当镇长吧!他当镇长才叫众望所归!”洪姨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将金红色的纯铜线绕到绝缘棒上,绕好后封装,它成为一种简单实用的小型变压器。
“山寨厂”现在已经成为沿海地区最主要的经济产业模式,洪姨不再穿珠花了,她家成立了一家小型变压器加工厂,一家几口既是老板也是工人,齐心合力迈向康庄。
“阿阳是不会回来的,他已经习惯了城里的生活。”母亲将绝缘漆涂到线圈上,淡淡地说。
这段时间她拿了几包铜线回家绕穿,算是创收副业,实际上是打发空闲时间。
人不能给自己太多思考的机会,思考多了就变成胡思乱想,母亲心有千千结,苦于无法向人倾诉,借这种简单又枯燥的劳动将它们掩埋忽略,日子会过得舒心些。
“阿阳真的不回来了吗?现在镇长的职位正等人来顶呢,我们都想他回来当大家的主心骨!”洪姨口气听上去如闲聊,实际上她的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母亲的脸孔,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她在试探!
镇长一职是肥缺人所共知,京官职位再高贵风光也远不如基层的土皇帝来得油水丰盛,否则市里的干部们为何有福不享有官不当却纷纷跑到乡镇去“实践学习”?
前任镇长倒台乃至身死是因为他油水刮得太狠,过于张扬,下任的镇长同样也要刮油水,只要刮得小心些,隐蔽些,不要给人揪住把柄,自能家肥屋润,平安过渡。
“男人的事情我这个女人家怎么晓得?听说阿阳在市里干得不错,他从没说过要回来。”母亲似乎猜测到洪姨的想法,婉转地喂她一颗定心丸。
洪姨神情如释重负。
只要父亲不回来争夺镇长职务,她的丈夫老洪就有机会上位了!
老洪全名叫洪定钧,现在的职务是镇委宣传干事。
宣传干事在镇委的官阶中属金字塔底层建筑,要攀上顶峰比较遥远且困难,但随着镇长倒台,整个镇委也发生强烈地震,靠近金字塔顶端的官员们纷纷以调动或休假方式来躲避余震,大海无鱼,老洪这等食物链底端的小鱼小虾顿时翻身,还成了有资格问鼎高峰的大鱼,当然,想跃龙门的大鱼不止一条,有好几条,而且竞争惨烈。
但还有一座高山阻挡着他们的发达前景,那就是父亲。
解决了镇长贪污与劳资纠纷两件棘手案件的父亲现在是小镇的璀灿明星,假如他要回来当镇长,恐怕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连周氏大族中声望和资历最高的周太公都对他推崇备至呢,天时地利人和皆完备,镇长一职简直是唾手可得。
问题是父亲到底有没有这个企图和野心!这也是洪姨今天来蓄意试探的目的!
“我家老洪倒有为镇里人服务的打算,不知道阿阳认为老洪有没有这个能力?”洪姨担忧既除,转而谋求另一个目标,希望老洪能得到父亲的支持夺标。
“都说过了,男人家的想法我怎么知道?”母亲模棱两可地说,然后对正在写功课的我吩咐道:“同升镇的三姨婆病得很厉害,他儿子今天打电话来说可能捱不过晚的了,我要过去探望,如果你爸爸回来代我交待一下。”
“你明天才回家?哎,真可惜。”洪姨遗憾地说:“过几天就是盂兰节,我家老洪特意请了戏班今晚来表演粤剧,有你最喜欢看的折子戏!”
“撑撑撑撑……”,随着磬、鼓、锣、钹的连翻敲击,肩扛长枪,上套灰蓝素袍,下穿白绫裤,脚蹬薄底皂靴的小生翻滚着跃出舞台,在漫天风雪中苦苦探索前进,过去与将来,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是林冲,落难山神庙的英雄,《水浒传》里的悲情人物。
盂兰节全称是盂兰盘节,也称中元节或鬼节,是祭祀祖先及阴曹无主孤鬼的节日,除了准备香烛冥币等物以慰亡灵外,还须举行盂兰盆舞,但盆舞已经没有人懂了,于是请戏班表演来替代。
老洪不惜花大钱请戏班表演其实有个隐喻的目的,因为节庆期间需要筹组一个设天师坛来指导祭祀仪式,这么一来老洪等于将天师坛的职责包揽上身,用宗教影响力扩展自己的知名度与地位,成为异日镇长争夺战的本钱。
我和父亲并排坐在嘉宾座上欣赏舞台上精彩绝伦的表演。
父亲并非刻意从城里回来看戏,只是适逢其会,母亲因为今晚不回来,他呆在家里也无聊,架不住老洪的热情相邀,拉我同往观赏。
相对台上的失意英雄,台下的英雄就风光得多了。镇上的人围着父亲身边如走马灯般乱转,当然都是那些有资格角逐镇长职位的候选者。别说专心看戏,幢幢身影盘旋下我连看到戏台都看不见。
“你自个儿去玩玩吧!”百忙中的父亲看到我的无奈,提议我去另寻乐趣。
我刚一站起,马上有人将屁股塞进我刚才坐着的“最佳地盘”,他们早就巴不等将我驱逐离场好近水楼台地向父亲巴结。
既然父亲已经立场鲜明的表示不会染指镇长职位,那么得到他的支持就是致胜的最佳筹码,远比老洪重金礼聘的盂兰节戏台还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来看戏的人很少,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少数年轻人也跑来凑兴,志不在戏,图热闹好玩,现在电视已经全面普及,荧幕上天天精彩的故事内容远比重复单调的戏曲引人入胜。老洪的计划并不算成功,花钱开戏,普及影响力低还罢了,结果还为他人作嫁衣裳,徒然让竞争者多了个逢迎巴结的场所和机会。
戏台上鼓乐不绝于耳,但早已换作另一番风光,一名着民初小凤仙装的花旦风姿绰约独立舞台,声声泣血:
“忽离忽别负华年,愁无限,恨无边,惯说别离言,不曾偿宿愿。春心死,化杜鹃,唉,叹不久又东去伯劳西飞燕……”。
数遍离愁,皆为情伤。
以往我不懂这些缠绵婉侧的句子有什么意思,但自从郭安堂离开后,我的思想似乎进入了另一个境界,从前不经意的事物忽然间多了丰富的内涵和意味,那怕是一株枯萎的老树都让我唏嘘和伤感不已。
“周明轩!”有人突然自我身后发话。
回头一看,见小川正拉着红豆的手站在一旁。俊男美女一对壁人,天造地设的一双,如此神仙眷侣,未知日后会否也为情而苦,为爱所伤?
忽然发现我和小川都是过于早熟的少年,他的早熟在于身体构造方面,我的早熟则是心理年龄过于超前,甚至有点未老先衰的感觉。
“你在鬼头鬼脑的看什么?”红豆对我的余恨未消,一见面就声色俱厉。
我对红豆没有特别的恶感或好感,反正小孩子打过闹过也就算了,现在心情不佳,更懒得和她理论,看见台下有人掀起布帘进入,也干脆跟着避了进去。
这是戏班的后台。
舞台是临时搭建的竹棚,化妆间和后台设施就架设在竹棚下,头顶上还听到舞台上“嗵嗵”的脚步声。
一行行泛着银光的刀枪剑戟,一重重华美飘逸的罗衣博带,眼前展开了一个新奇的天地,仿佛传奇故事中的人物都蛰伏在这简陋的舞台下,随时整装待发。
我忍不住好奇,拿起一把洒了红斑的折扇,张开,依着看过的情节,悠然翻身摆了一个造型。
扇是李香君的扇,她坚守爱情,不服权贵,以头撞墙血染纸扇,点染作朵朵桃花。
“不错,象模象样!”有人鼓掌说。
我连忙回头,原来是林冲,不,应该是说在台上扮林冲那名小生,他刚缷了装,露出漂亮的本来面目。
我觉得这副庐山真面远比戏台上施朱敷粉的夸张面谱来得好看和真实,如果他不是穿着这身林冲服还真认不出来。
我慌忙放下桃花扇,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进来的。”
后台是观众的禁地,因为演员固然要在里间换衣化妆,观众也不应该看到台下真实背景而影响观赏的投入感,戏剧本就是用来哄人的玩意,太真切了就会失去神秘的魅力。
“你是前排那位形相很英武的先生的儿子吧?我在台上看到你了!”他一边脱衣一边说。
他居然看到我了?我顿时有点飘飘然,他是林冲呢,传奇中的英雄,他认得我!
林冲,不,应该是小生将衣衫一重重地脱下,露出赤裸的上身。
他的身材真好,浑身肌肉结实修长,如完美的雕塑。这也难怪,终日在戏台上翻滚腾挪,没点本钱如何当武小生?
“你比戏台上化妆还要好看!”我由衷地赞赏,完全没有一丝色欲的念头,只因为美而审美。
“戏台上化妆是必要的,因为灯光强,观众距离远,须以浓妆来强调五官的对比度和立体感,否则观众看上去面目平淡模糊,角色形象不突出,观赏效果打折扣。”他一边拿出另一套戏衫,一边向我解释。
“你在自说自话什么?”一个人边说边走过来,亲呢地两手圈在小生的腰间,并没有看到暗处的我。
我不认识这个与小生态度亲热的人,看上去他象戏班的工作人员。
“待会还有场压轴戏呢,你还这么优悠淡定!压轴戏后我们去吃夜宵好不好?听说这镇上的艇仔粥不错。”那人说着,脸贴在小生背上研磨,极尽亲呢之能事。
“有个小观众在这儿,别闹了。”小生拍拍他越摸越下滑到白绫裤裆上的手,提醒他注意。
那人这才留意到我的存在,惊奇道:“咦,你是前座那个明星先生身边的小子吗?怎么跑进来了?”
我这才晓得父亲在台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跃身明星级别,只是不清楚所谓的“明星”是指父亲的长相还是指被众人捧奉的情形。
“这是我的保姆。”小生向我介绍说。
此保姆不同彼保姆,所有戏班的大老倌都有个专职侍候换衣、化妆、梳头等杂务的亲随,或者叫跟班,他们管这职业为保姆。
保姆并没因我的存在而稍有忌惮,手依然放在小生的裆间不停的搓揉,嘴里笑着说:“小朋友要看就让他开开眼界长见识,什么时代了?他们可不会象我们小时候那么纯洁!”
他的话说得没错,起码我不认为自己是纯洁无瑕的,某程度上我已经跟三个男人发生过“性关系”。
小生没理会他的禄山之爪,打开粉盒笔砚,准备为下场戏调色上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俩不加忌讳的亲热举止,首次看到这种堂而皇之的男人间互相亲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新鲜。
保姆拉开小生的裤子,露出鲜红色的T型紧身内裤,内裤里包裹的一团物体虽然未曾雄姿英发,但也足够引人遐想。但我并不认为小生在刻意制造性感才穿红色内裤。戏班中的人非常迷信,认为红色内裤能够辟邪挡灾,尤其是武生,戏台上经常表演高难度动作,刀枪无眼,虽是道具亦能伤人,更要顾忌良多,穿红内裤可以给自己一种虚妄的心理安全感。
但这T型内裤就不好说了,它实在太煽情和勾引。
“小朋友,要不要来玩玩?我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保姆向我笑道。
才没有这么夸张,我根本没情动的感觉,只是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亲热实在吃惊得很。
“你们不怕别人看到吗?”我有点替他们担心,鬼鬼崇崇地到处张望了一下,头顶上隐约的歌声在传送。
“怕什么?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通奸四不勾引,他们看到又怎样?”保姆说着,将小生裆间的红色隆起一口含在嘴里。
小生手一歪,画乱了剑眉,只得抹掉油彩。
镜中的面孔剑眉深锁,似嗔还怨,黑沉沉的背景下,恍惚间不似尘世中人,若天外谪仙。
他真的很好看,我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他同样好看的臀部。
他回身,我的手自然而然地滑到他的裆间。我拉下他的内裤,勃起的阴茎舒展开来,如他的人般完美绝伦。
“怎样?想不想?”保姆得意地问。
我的手轻轻的在小生的茎身上滑动,心里却丝毫没有情欲的感觉,那怕只是一丝的感觉,都怕猥渎了他的完美,他为美感而下凡,不为欲望而存世。
我放开手,轻轻地退后,首次抚摸一个男人的性器却不产生任何企图或遐想。
“我们是同一类人。”小生看着我,别具深意地说。
“什么人?”我愕然。
“同性恋。”他淡淡地说。
我完全不懂反应。同性恋?
这个词听过无数次,充斥着杂志书刊字里行间,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跟它拉上任何关系。
同性恋是不正常的,变态的行为,我怎么会是同性恋?
我只爱好看的男人,喜欢他们的阳刚与强壮,欣赏他们的雄性魅力,这就是同性恋了吗?进一步我开始渴望接触他们的性器,企图抚摸刚坚挺的身躯,吸吮他们生命的源泉……
这不是同性恋行为是什么?我的举止和追求无一不吻合同性恋的描述特征,原来我真的是同性恋!
不,不是的,我只爱父亲,我的欲望根源始于吾父,我要去看清楚他,仔细看清楚,我只是喜欢他而不是同性恋!
我猛然回头向外冲,未到门口,黑暗中闪出一个人,拳头紧握,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周小川!
他扯着我奔向外面。灯火阑栅处,我俩互相对峙。
究意是我前辈子欠了他还是他欠了我?为什么总在我失意失落的时候他老是蛰伏在我身边?
“我说过不准你再摸别人的鸡鸡!”他狠声说。
真好笑,他是我什么人?他凭什么管我的事?
“看到你进去就猜到你又忍不住去找唱戏那个小白脸,果然你真的要去摸他的鸡鸡!”他眼睛里充满了妒火。
我不怒反笑:“是,我喜欢摸男人的鸡鸡,台上的,台下的,每个男人都想摸,你满意了吗?”
“拍”一声,我脸上火辣辣地吃了一巴掌。
“你这个死变态,死同性恋,我恨死你!”小川恶狠狠地骂。
我刚想跳起来反击,却听得有人在叫:“小川,你又跑什么地方去了?”
红豆正从黑暗中奔过来,嘴里埋怨道:“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害我找了半天。咦,你们怎么了?”
为什么我和小川的纠缠每次都有她一份?前世作的孽至令今生纠缠不休?
小川不理红豆,回身便走,边走边骂:“死同性恋,我恨死你!”
“同性恋?”红豆看看他,又望望我,眼神如发现新大陆。
我豁出去了,对她说:“是,我是同性恋,怎样?到学校里去唱给大家听啊!让每一个人知道啊!”
红豆眨巴眨巴一下眼睛,没说什么,一溜烟地追着小川的身影去了。
我满腔酸苦,欲诉无从,站了半晌,一步捱一步地回去找父亲。无论天崩地裂,只有他,我的父亲永远遮挡在我的头顶上,只有他宽阔的胸怀可以容纳和抚平我的痛楚。
戏台前的人已经走得疏疏落落,年青人固然没耐性磨下去,老人家有好多都捱不住瞌睡而跑掉。父亲单独地坐在前排座位上,以手支额,想着心事,也在等我回来。
我刚想奔过去,眼前人影一晃,一个曼妙的身子便俏生生地坐到父亲身边的椅子上,原来是刚才于台上杜鹃啼血的花旦。
“周先生!”花旦说着,挺了挺身子。同样的挺胸作势,她比红豆美观得多了,饱满充盈地胸部在紧身的小凤仙装包裹下显得玲珑浮凸,随着她的抖动,流丽的身体线条更表现出如蛇般的婉转优雅,我不得不承认,她不但唱得好,相貌美,身材更是顶呱呱!
父亲也颇有惊艳的感觉,问:“嗯,我们好象不认识。”
大美人花旦身体微倾,将半个胸脯压在父亲的臂膀上,银铃般笑道:“周先生当然不会认识我这个小人物,但周先生在市里可是大名鼎鼎啊!体育局里每次对外发言都派周先生作代表,电视上经常看到周先生的风采,怎么能不认识?”
我还真没留意到父亲经常上电视,可能大家平日都看香港的电视台,鲜有观赏内地节目,所以错过了。
“到了镇上后,听到坊间传言,说周先生不但年轻有为、文武双全又相貌英伟,内才更是不同凡响,周先生说呢?”花旦说着,一只手已经搭上了父亲的大腿。
戏班的性观念风气开放自古皆然,事实也不容他们如良家妇女般贞洁衿持,天天跑一个码头,碰上些地方恶霸见色起心,除非你不干,否则只能顺从合作才能搭台开锣谋口饭吃,更别说台上台下朝夕相对男依女偎产生的心理影响了。虽说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歪风,但传统积习却是很难说变就变的。
美花旦的手轻轻扫着父亲的大腿,略抬螓首,轻送一泓秋波,垂首,含羞……
我的妈哟,这种勾搭手段实在太厉害了,改天我也要跟她学一下!
花旦跑去勾引父亲我不奇怪,以父亲的条件完全合理,我只是奇怪她如此性急张扬。尽管前面几排已经空无一人,后场也得十数名眼花耳聋的老古董在磨烂蓆,但终是大庭广众之下,况且台上的人正在表演,看到下面的情况呢!
手已经上移到极处,正按在父亲的西装裤裆上轻轻的按揉。
花旦长得不算天香国色,但她有一样绝对优势,就是性感!
她的声音不是传统的茑声呖呖,而是低沉得有点似男人的沉哑,但沉哑中又透着柔婉的磁性,象香港歌星徐小凤的风格。磁性的声音配上娇媚相貌,焕发出特异诱人的混合气质,再加上完美的魔鬼身材,整个人就是“性感”的代名词!
那还是台上静态表演的情况,现在她正对着父亲施展神奇“魔术”,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她除了手外全身都一动不动,第二眼再看又觉得她好象全身都在动:眼神在流动,红唇在煽动,面部在情动,酥胸在颤动,蛇腰在扭动,玉手在牵动,两腿在蠕动,诱惑力千万吨地催发!
我为父亲而担心,任何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根本不能抗拒这种性感轰炸,无论现实或影视作品中我都未见过此等东方不败级数的绝世高手!
所有露背骚胸自认为性感的卖肉女星们统统滚过来拜师学艺,这位穿得密不透风但却能将女人的诱惑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美花旦才是性感派的祖师爷!
父亲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她的手下败将,他脸上露出了欲望的讯息,眼神和笑容变有点坏,一个正常男人面对性感女人应该呈现的坏!
男人就是男人,面对温香软玉,再英雄了得也化作绕指柔。
“仿似蝶影舞翩跹,飞过绿荫水殿,飞过杨柳深深处,去会素心玉人脸……”
台上歌乐悠扬,方才的英雄林冲化身多情书生柳梦梅,魂游至牡丹亭下勾引南安府的千金小姐——改编自元代皇实甫的名著《牡丹亭》,一个梦中幽媾的传说故事。
现实中的情挑比故事更火辣动人,美人如玉,玉手轻揉,在父亲的裤裆握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原来镇上的传言一点都不夸张,阳哥哥真是天赋异禀!”美人意态娇媚,轻笑浅语,连称呼也由周先生发展到亲热的阳哥哥了!
父亲仿佛非常受用她的赞赏和手段,身体略向后倾,手靠椅背,大张两腿,让她尽情爱抚他的“天赋异禀”。
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不认为父亲是那种古董保守的人,否则他怎么可能有两个老婆?漂亮的女人会被人勾搭,英伟的男人被挑逗同样免不了,当官肯定要经常出入风月场所打交道,这是现时的一种官场风气,几乎要列入制度和规则,父亲过河岂能不湿脚?但他处理得很好,从没因而为家里带来负面麻烦。
“阿阳,觉得怎样?”一个人趋上前说,原来是老洪。
有熟人在面前父亲也感难为情,连忙干咳两声坐正身体,但花旦的手却不肯放开他的裤裆。
“阿阳,小桃红不错吧!”老洪的笑容带着浓浓的瞹昧神色。“如果你试过她的床上功夫,更会开心得连自己姓啥都忘记了!”
小桃红当然是艺名,每个演员都有个艺名,但小桃红改错了名,她叫“大桃红”较适合——这般大的一对“蟠桃”挂在胸前。
父亲眉头一皱,问:“你让她来找我的?”
老洪嘿嘿笑道:“这个戏班名头不大,但小桃红名气却响得很,我花了两倍重金才请得他们来演戏,小桃红更是冲着阿阳你的名声才肯答应呢!瞧,她眼睛都快滴出水了,求你带她回去呢!反正阳婶今天不在家,你就开开心心玩上一回吧!”
原来这才是老洪的主场戏!
所谓的盂兰节戏会固然是笼络人心的需要,但那只是前菜,真正的核心高潮是用美色笼络父亲来争取支持,难怪他如此大方整晚容许竞争者们围着父亲走马灯般乱转。
表面上一切看似是巧合,但实际上却是精心编排,父亲每月回家的日期比较固定,戏会刚好是他回来时才上演,至于母亲在不在家根本不会有影响,随便找个地方即可以成其好事,母亲离家不过是因利乘便罢了。
成年人的世界远比我想像中复杂和诡异!
“老洪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既然表明不会理会你们竞选镇长的事情,必须保持中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噢!”父亲突然轻呼一声,原来花旦的手已经拉开裤链,探了进去直捣黄龙。
“阿阳,你这是……,哎!”老洪跺脚。
“老洪想为人民服务的决心真是用心良苦啊!但你也应该熟悉我周挺阳臭脾气,说了就算,绝不反悔,小桃红虽然美艳,但哥哥我无福消受了,哈哈!哎!”大笑着的父亲突然面容古怪,原来小桃红竟从裤裆内的扯了一颗睾丸出来,正用她纤美的玉手一下一下地捏着这颗滚圆硕大的肉丸。
我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天,这么大颗睾丸,比我所有见过的都更圆更大!
看来父亲除了“大屌阳”这个绰号外还得学小桃红般取个艺名,叫什么艺名?大“春”哥!
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父亲的睾丸竟如此规模,原来小桃红说的“天赋异禀”不止是那根粗长伟岸的阴茎,还有这硕大滚圆的睾丸,那天晚上陈医生真的走宝了!
父亲拉了拉小桃红那只放肆的玉手说:“美人儿,玩够啦,再挤下去阳哥哥就控制不住了!”
殊料小桃红竟不为所动,嗔娇说:“你不帮他是你的事,我要你是我的事,我小桃红又不是缺钱花,他那几个钱我还没放在眼内呢!”
说着手再度挺入裆内鼓捣得更厉害,父亲的裤裆顿如波涛汹涌,真想知道内里是什么样的一种无限春光。
“嗯,有志气!”父亲点点头,然后苦着脸道:“但如果美人儿将哥哥的阳精了挤出来,哥哥的老婆今晚就会饿着了!”说着手指轻点,小桃红的手如遭电击般缩了出来。
父亲收回他的“异禀”,拉起裤链,提声大喝:“小轩,鬼头鬼脑地看什么?跟我回家!”
我连忙小跑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形迹,估计是老洪近身时他从意乱情迷中惊醒发现的。
车上,父亲一句也没向我解释过方才的事情,甚至没人叮嘱过我向母亲保密这事情。反倒是我忍不住了,问:“爸,你不喜欢那个小桃红吗?她看上去很吸引人。”
“当然喜欢。”父亲目不斜视地开着车,笑说:“这么漂亮动人的女人连你这小家伙都觉得吸引,你说爸爸能不被吸引吗?”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那个……那个,嗯,那个性交?她说过不给老洪做事了,看上去她真的很喜欢你。”
“人细鬼大,性交?你懂什么?胡说八道!嗯,爸爸实话跟你说吧,做人要讲究原则,尤其是堂堂男人,必须一言九鼎!就算小桃红甘心情愿,在这样的前提环境跟她一起也脱不了关系的!”
“这又能怎样?老洪的对手又不会多谢你!”
“你的想法倒是越来越古怪!”父亲沉吟了一下,说:“你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认同和赞赏,但你要记住,做人自觉问心无愧就行了!”
“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她这么漂亮动人。”
老实说,我觉得父亲和小桃红还是蛮匹配的,一个性感大方又大“桃”,一个英俊大“屌”又大“春”!
“很可惜,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性感的女人。但既然明知道有利害关系在前头就不应该去趁这趟混水,这世上多的是漂亮的女人。”
“没错,就算不漂亮熄了灯都一样。”
父亲脚下急刹,我的脸差点磕到挡风玻璃窗上。
“这话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事情令父亲惊讶的,我还以为他已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了,这不,淫不屈,利不摧,传说中的英雄好汉就这样子了吧?既然是传说中的英雄好汉,那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大惊小怪的?
“从电影上听到来的。”我老实招供。是周星驰的电影,说起来还是周姓一脉呢!这家伙跟我思想一般不纯洁,区别只是他意淫女人我意淫男人,难道这是周氏的遗传基因作怪?
“以后不准看这种电影,记住!”父亲重新启动车子。在他心目中我还只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孩童,如果他知道我已经跟几个男人都有过某种性关系会是怎样一种情形?我不敢想像!
“这种话跟爸爸说还好,毕竟爸爸是男人,没关系。要是你妈听到有得你受!”父亲觉得自己方才太严肃了点,放缓声音说。
“妈妈今晚可能不回家了。”我有点为他担心地说。父亲刚才被小桃红挑逗得欲火焚身,今晚如何打发?
母亲居然在家。
“三姨婆又挺过来了,好好的坐起来叫嚷着饿!说着要死要死,结果死了三回都死不去,害得大家东奔西跑。她家的大儿子开摩托车送我回来。”母亲说。她晕车,平日见到汽车就晕一半,再上车就连最后那半都晕掉,只能坐摩托车。
“回来就好。老婆大人,为夫想死你了!”父亲嬉皮笑脸地给她一个拥抱。
“没正经的,抱什么?”母亲扭动身体半嗔半娇地挣扎。
“嗯!”父亲回头对我说:“小轩,爸爸和妈妈要谈点心事,你回房去!”
我站起来回房,这是他跟我约定俗成的一种暗号,意思是儿童不宜。
父亲搂着母亲的腰肢也走向房间,一路上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要死了,才抱一抱就硬成这样?发情么你!”
“对着你想做君子都不行!”
“少来嘴甜,你身上有香水气味,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我的问题不在衬衣上,在下面,呶,你正紧抓着问题中心不放。”
……
我轻轻掩上房门,一室皆静。
无聊地将头紧捱在窗棂上,窗外,轻雾迷离,月色似幻疑真。
我确是一个同性恋,迷恋着父亲肉体的同性恋,但这有错吗?我不知道,很想找个人告诉我。
天色渐明。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外,轻轻关好门。
微蓝的晨雾弥漫在空气中,走在青石板街道上,有种久违了的清新味道,仿佛如回到无忧的童年,趁早起潮涨前到江边捉鱼虾。
江边的芦苇坐边停泊着一艘大木船,戏班的人就住在船里。
船的名称是红船。解放以前,戏班利用沿海地区河道纵横交错的便利因素乘船到各乡巡演,为了与普通船只区分,船漆为红色,故得名红船,现在船不再漆朱红,但红船作为戏班的代名词一直沿用至今。
“啊——哦——伊——”清越的腔音在晨雾中回荡。这叫吊嗓子,唱戏的人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
扮演林冲的小生一身白绸练功服,正站立船头,风吹过,雾绕过,飘然欲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怎么只有你一个在练功?”我问。
“他们唱了一夜,都累坏了,睡得死死的。现在那还有这么勤奋练功的人,戏剧已经式微,现场表演的机会不多,必要时还可以用唱片假唱。”
只有他还在坚持,在晨雾中坚持一种走向夕阳的信念。
我和他并排坐在船头,两腿吊在船舷边,听江涛拍岸,看晨雾迷离。
“我是同性恋。”我说。
他但笑不语,有若智者。
“我喜欢和崇拜我的父亲,将所有好看的男人都当成他来幻想,是一种错误吗?”我继续说。终于找到了同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静听我心声的人,忍不住和盘端出,一吐心底郁结。
“喜欢一个人不是错误。”他微笑说。“问题是你打算将这种喜欢永远放在心里或准备用行动来表达。”
“我想永远放在心里,但怕自己终有一日忍不住闯祸。”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他站起来说:“传统戏剧文化已经日薄西山,就算能生存都必须改作符合潮流的快餐文化,失去数百年流传的神髓和风骨,但我依然坚持着每日练功,吊嗓,从不懒惰。不为自己有能力重新振兴这种穷途未路的文化,而是我已经入了这行多年,难以回头再选择。你的路已经走出,也没有回头的选择了!”
是的,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回头的余地,只能继续走下去,如风雪中挣扎的林冲,前后茫茫皆不见。
谁言人生能再少?
“既然没得回头,前程难卜,那就一切随缘,要发生的终会发生,不应发生的永不会发生,顺其自然吧!”他说着,举首远眺。
原野雾罩,远山空濛。
“来,一起跟我吊嗓,将你的心事告诉天与地。天生万物无穷,洒向人间遍是怨,让它们听听你的心声和诉求。”
我站起来,江风急劲,雾翻苇飞。
“啊——哦——伊——”他放尽嗓子,吐尽心中不平意。
我也学他的样子,努力向雾中呼喊:“啊——哦——伊——”
悠悠天地,渺渺世间,只余一个声音在雾中回荡传送:啊——哦——伊——……
渐传渐远渐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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